線性企業之必要

Basecamp 創辦人：線性成長的魅力

SEA 是去年東南亞最風光的獨角獸，挾強悍的募資能力帶給投資人與創辦人極高的回報，也贏得大眾的稱羨與分析師的目光（包括科技島讀在內）。但是這種成長方式值得鼓勵嗎？

今天絕大部分的科技討論都圍繞在科技巨頭、平台與獨角獸身上。它們的特質是一旦成功，具有網路效應、呈現指數成長，最終能夠形成壟斷。這三個現象互有相關：網路效應產生指數成長，而指數成長能夠甩開競爭者，壟斷顧客。[註 1]

然而依此定義，平台型企業必然永遠是少數；絕大多數的創業不會是平台，也不會壟斷。這類「非平台」創業很多，也很有價值，卻很少人討論。

因此工作軟體 Basecamp 與 web 框架 Ruby on Rails 的創辦人 David Hansson 最近即發表一篇文章，鼓吹創業家「勇敢的追求線性成長」。Basecamp（原名 37signals）在軟體界聲譽卓著。兩位創辦人合著的《工作大解放 — 這樣做事反而更成功》（Rework）一書也引領軟體界重新檢驗工作方法。

在這篇名為《這個世界需要更多謙卑的、線性成長的公司。請多創造一些。》的文章中，他提到媒體與投資人追逐指數型成長的平台，反而使得重要的問題乏人問津：

世界上充滿了需要長期投入的人才能解決的問題。我不是說瘋狂的每週工作 120 小時、連續 7 年的過勞馬拉松，而是有耐心、持續的、一輩子的工作。是那些做得越久成果越好的問題。

這些問題很少會創造出平台，但世界上已經有夠多平台了。如果所有人都想當地基，那就沒有人要做柱子、牆或是磁磚了。那只會產生水泥與企業的廢墟。

他不認為創造平台、追求指數型成長是錯的；但那不該是唯一理想。現在討論都圍繞著平台，反而誤導了一整個世代的創業家都去追逐火箭般的成長曲線，卻沒有人專注的解決明確的問題。

Hansson 的批判是少數意見，因此反而如暮鼓晨鐘，讓我重新思考是否我也過分關注平台類新創？

我覺得有兩個理由。一方面，平台、能指數型成長的企業的確比較重要，也比較醒目。所以花更多篇幅是合理的。但還有另一個理由：關於新創的討論是由創投主導。

而創投有先天的視野限制。其手中基金的規模，注定了創投必須追求很高的絕對報酬。可是創投也是人，時間有限，因此頂多一年只能投資數十家企業。於是他只能採取高風險、高報酬的篩選策略，專門投資「射月」（moon shot）型的新創。即便 10 個投資 9 個失敗；只要有 1 個全壘打，就能拿出輝煌的投資報酬率。換言之，期待值高、交易成本高，使得創投必須專注在高報酬的企業。

結果就是我們整天看到「大氣魄」的新創拿到高額投資，而各種投資與創業建議也都圍繞在平台、指數成長、壟斷上。[註2]

相對的，也有風險小、回報小的創業，但創投沒有時間看。這些新創不打算成為平台或壟斷，而是想成為領域內的頂尖。但這類新創被平台類新創的燦爛星光所遮蓋，就更難募到錢、實現理想了。

這個狀況正在改變。過去 10 年，創業與投資創業的門檻正快速降低。Kickstarter 與嘖嘖成為大眾的募資平台，36 氪與 Angelist 成為大眾的新創評估顧問。區塊鏈與加密貨幣是下一個里程碑。未來任何人都可以公開（透過 ICO）募資，也就是任何人也都可以直接投資新創，甚至是透過加密貨幣指數基金，廣泛的投資新創市場。

我相信將來每一個人都會為自己工作，同時也都會投資他人的工作。其實今天已是如此，只是透過中間人代為投資，例如銀行、政府、退休基金等。當創業的資訊與支付限制移除，更多人可以直接投資穩健的、線性成長的創業，而不是大起大落的平台創業。

Hansson 的文章發佈在 Medium 上，讀者可以自行劃重點。最多人畫線的是這一句：

誰是下一個 Google？下一個 Facebook？下一個蘋果？這些是有趣的問題，但不是唯一的問題；不斷的重複這些問題讓人噁心，也限制了我們的對話，束縛了我們的想像力。

說不定下一個未來不是服侍已經享受網路效應的巨頭，而是成千上萬的小企業有時間與空間能呼吸跟茁壯？

這個日子已經出現曙光。創業會越來越容易，創出「平台」則會越來越難。兩個現象互為因果。當創業門檻降低，競爭平台的力道會加大。同時當平台成熟，也會降低創業的門檻。我佩服創造平台的人，但也希望更多人走不一樣的路，做出有價值的、線性成長的東西。

我可能有偏見。科技島讀自然不是平台。我們雖然借助了網路的規模，但沒有網路效應，至今也是線性成長。可是我自認有創造價值，讓我的讀者更快樂、更明智。這是辦得到的。
註 1：壟斷有很多路徑，壟斷顧客只是其中一種。指數成長也有很多成因，網路效應只是其中一種。
註 2：加速器的投資時間點更早，因此要用標的數量來彌補成功率的降低；但一般仍然是投資高風險、高回報的新創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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